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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搬来的时候。 “松野就住在隔壁,他是比我老的住户。我没什么朋友,他却很自来熟地经常来敲我的门。”李赧说,“一开始,的确很烦。” 可是,这家伙就跟上了发条的玩具一样,不把发条转完,怎么也赶不走。骂上几句以为他会收敛些,隔两天又没事似的拎着酒过来了,就像今天敲你的门。 “我想,大抵就是有些赶不走的好事佬吧。” 我死后,帮我处理后事的是那家伙,帮我安慰女朋友的是他,调查这桩谋杀案的人也是他。现在又把身体拱手让给我,人好也要有个限度。” 如果我还活着,一定会说这种人是伪善者。 但这家伙真的做了很多。 “进入他身体的时候,那种感觉可能你不知道,对于一直活在地狱中的我来说,被那家伙包围的感觉,就像身在天堂。” 不想承认,可是的确很舒服。“我想这家伙可能就是这样的人吧,无可救药,居然接受死灵。到底长没长脑子。” 手指在发间轻轻擦动,“真是个傻瓜啊。” 义明沉默了几秒,开口道。 “地狱。” “?” “我看见地狱。” “那玩意儿可不是我故意搞出来的,但吓唬人意外的效果好。中井老头不就被吓跑了么。可是对你不怎么奏效,因为你一到点就睡了。” “那是中国的地狱图吗?我看到了地藏菩萨。” “你知道得真清楚。”李赧说,“我的老家在中国江南,传说高丽国的金乔觉太子携白犬出家,在九华山坐化。世人传说他就是地藏菩萨。我家离九华正寺有一段路程,但是老家的山上也有寺,供奉着地藏菩萨的舍利子,因此香火不断。” “你了解得也很清楚。” “因为我家祖辈都信奉地藏菩萨。我小时候,经常往山上寺院里跑,寺里有许多地狱绘卷,从小看到大,地狱的景象都烙在我心里了。按理说,我是最不应该做出丧尽天良之事的人,因为我知道堕入地狱的苦。” 但是,人活着就不可能没有伤害。哪里有纯洁的灵魂?只要活过一天,就是犯一天的罪,就必须为此受到处罚。 “橘先生,你知道日本在我眼中是什么样子的?” 义明无法回答。 “杀我的那两个人,也是中国人,勒死我之前,有个人对我说,“我也是快要死的人,不比你能多活几天。但是我还有家人,上有父母下有妻子,即使知道这是丧尽天良的事,早晚会被捅破,为了能让自己多活一天,让家里人能过上更好点的日子,再疯狂的事情也得干。” “ 听了他那么说,我当时突然就不想抵抗了。是啊,他们被人利用,我不也就是一颗棋子吗?虽然做了很多的牵制工作,但踏上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可能。我用自己的手去戕害自己的同胞,又被自己的同胞杀死,这也算是以种讽刺吧。” 他说得很平淡, 义明无言地听着。 看着他孤身坐在凉凉的夜风中。 这个男人最后的人生,以这种方式结束,除了悲哀以外,找不到任何词来形容。 “其实,不光是为了吓唬人。我自己也一直挣扎在地狱里。”他抓着胸口,“你看到的,也是我用来折磨自己的地狱。” “你们中国人相信死了以后会堕入那样的地狱吗?” “我不知道。那个说到底并不是真的地狱,只是我造出来的幻象。我一心想着把主谋揪出来,完事之后何去何从,我不知道。” 义明咬着下唇。 “也许在日本的土地上会沾到日本的灵气吧。听说日本人死了以后无论好人坏人都可以往生,不用经受折磨,没准我也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哈哈。”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挺信这东西的。 “我倒觉得,你跟别人口里说的不一一样。” “不一样?” “传说李赧其人性冷寡言。” “哦,大概吧。不过我现在和以前还是有些不同。从借用了那家伙的身体以后开始吧。” 李赧看了一眼地板上的松野。 确实不可思议。 那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腼腆与尖锐之间强烈的反差,总是让义明突然陷入迷惑。这反差的背后,不是只有好脾气的松野一个人,还有另一个诡谲的李赧。两人的思维意识微妙地交融在一起,他们互相穿插,彼此融合,又保有各自独立的思维和意识,时而热时而冷,然而也不见得突兀得令人无法接受。这才形成了义明所认识的“松野”。“松野”的引力,就在这一张一弛、一光一影之间自如切换中产生了,虽然古怪,却如行云流水,无比自然。 没有李赧的松野,大概就不是这样的“松野”了吧。 义明点头。 “可能是因为家里人一直都信奉菩萨的原因,在我身陷地狱、痛苦不堪的时候,不自主地祈求地藏菩萨的保佑。到后来菩萨真的出现了。昨天你被卷入地狱时,我见你掉往深渊,就把你往菩萨那里引。” “被卷入?不是你故意把我带进去的吗?” 李赧摇头。“一开始确实是想吓吓你,吓走你,好瞅个空子去拿中井的面具匣子。后来我觉得跟你挺投缘,活着时没什么机会跟人交往——大概人死了心态也变了——正好松野这人是白痴的乐天,我白天借用他的身体,晚上离开来到你的房间。” 可是,到后来,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会被卷入地狱,是因为你内心有强烈的罪恶感,你的心里有巨大的空洞。空虚使你容易被带走。” 空洞,空虚。 虚无…… 义明愕然。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一个劲地往下掉,掉到看不见的地方,也许就回不来了。虽然是鬼魂造出来的幻境,但那跟现实的泥沼也很相似,一个人的噩梦无限蔓延扩散,和别人的的噩梦互相吸引交融,最后连成一片。 “说起来也挺不可思议的。最初那里只有混沌和恐怖的地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看见了菩萨的光芒, 男人突然说了一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橘先生,你并不是一个人。” 义明愣住了。 “你感觉到了吗?那时,有股力量把你推向光明。” “力量?” “不是你身外的力量,而是潜藏在体内的。” “体内的……” “有什么东西在你的体内有力地支持着你。它的力量强大到我都能感到。” 义明呆住了。 “你能感觉到……现在也能感觉到吗?” 李赧点头。 “橘先生,你是一个怀抱着秘密的人。我不是有意要窥探你的隐私,只不过总感到你的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什么东西。很暖,很明亮,被你紧紧护在心里,但它其实无垠宽广。你一到定点就瞌睡,恐怕也是那个东西造成的。它让你强烈地想睡,无论外界的东西怎么想侵入你的精神作乱,它都牢牢护住你。我能感到,那东西也布满伤痕。” 大概是人的灵魂吧。 鲜活而且伤痕班驳。 和橘先生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很快乐——这似乎是李赧和松野共同的感受。 合得来,也是种不可思议的巧合。 “橘先生,其实我跟你在好几个夜晚交谈过。” 说是交谈,有时只是交换只言片语,有时只是默默坐着。 “跟你谈话时,你不像现在这么严肃,经常带着浅浅的笑容,感觉非常舒服。气质高贵,又能让人的心情详和。想不通,为什么呢?我说了太多的话,简直就是在抱怨,完全不像我。可是,第一次觉得这样也不错。……到现在这一秒钟为止我想了许多,昨天你说‘只是一块手帕的 好意而已,为什么不能坦率接受呢?’没错,只是发牢骚而已,为什么我活着的时候办不到呢?所以人生才过成那种样子……。” “……” “在那些晚上,橘先生完全像变了一个人,静静听我说话。到最后,我变成为了和你说话而来到你的房间了。”李赧笑道,“好象把污物都吐出来了。然后我也睡过去了。” 志在复仇的李赧一到晚上就会在自己营造出来的地狱中痛苦挣扎,这是生前罪恶感的延续。在自己痛苦不堪的同时,也吓跑了罪魁祸首中井。得知磁盘的下落,他决定利用邻居松野的身体来取回磁盘并借助他的职务之便来重新展开对这件案子的审理,而义明就在他找到借口进入房间之前搬了进去。一开始想故技重施的李赧无法战胜潜藏在义明体内保护他的某种神秘的力量,就在白天利用机会接近他。谁知无论是松野还是李赧跟义明似乎都很投缘,甚至渐渐变成了偶尔可以出去一起喝一杯的朋友。这时,中井自己送上门来打电话给公寓管理员,松野就自告奋勇地利用警察身份取到了钥匙,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如前所述。 “其实拿到磁盘时应该就和你没关系了,但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去立山。这么说很自私,不过我觉得幸好你和我一起去了,如果只身一人,我一定去不了甲府,就算去了也一定会失控。” 我总觉得先生也是有着深重烦恼的人。 “我和你合得来,也许是由于直觉觉得你不是一般人吧。总感到和你多说话的话,似乎可以找到解脱的办法。为什么呢。” 义明无法回答他的话。 “在你体内的那个是人的灵魂吧?真不可思议,晚上听我说话的一定就是那个人。” “说了什么?” “呃?” “‘我’和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真奇怪,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那种感觉,把我从苦闷的地狱中一点点引出来。” 义明咬紧嘴唇,掌心沁出细细的汗珠。 不知几时开始的焰火大会已经烧红了半边天。远处五彩缤纷的花火在把天空照得绚烂多姿。远方隆隆的焰火声和熙攘嘈杂的人声,宛如礁石撞岸和此起彼伏的海浪,反倒使房间里的寂静更加撩人,一点点渗入心里。 男人揉揉鼻子。 “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也不该久留了。” “等一下! ” 义明猛然抬头,半透明的男人在月光中虚渺如一场梦境。 头一次发现,那其实是张娃娃脸,跟相貌神经质的松野一点也不像,看起来还是有点迷茫,然而已经不像最初那样尖锐了。 啊,这个人从开始到最后,都是这么的充满矛盾。 人就是这样,随时随地都是矛盾的结合体。就像那个应该粗枝大叶、开朗活泼的也莫名其妙地长着一张纤细而神经质的脸。 “先生,我死了以后经历了这么多事才知道,比起固执地坚持自我,莫如承认自己曾经后悔,莫如承认曾经痛不欲生,承认有些事情自己做错了。 或许你可能会认为那样自己的弦就会断掉,心会崩溃。可是,事情也许并不会那样。” 义明睁大眼睛看着男人的身影在花火的映照下渐渐变淡。 “放下包袱和执著,也需要巨大的勇气。直面现实、承认自己在与命运交战的某个瞬间里败北的那一刻,人也就获得了新生。新的路,就会从那里开始。” 他笑了笑,这一次笑得坦诚又率真。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放弃希望。无论是对于自己还是对于别人,乃至对于整个社会和前方的路,一定不会像今生这样。我一定会看着前面,无论跌倒多少次,都抱着希望站起来。充满希望的来生是什么样的,在长眠之前容我肖想一下,然后祈祷下一个‘我’可以获得幸福。” “你……” “橘先生,‘你’跟我说了那么多,当‘你’把‘希望’一个字一个字吹我的灵魂的时候,你自己却仍在苦苦挣扎。” 挣扎着。 为了什么而挣扎,就连这个也不得而知。 只希望抓住谁的手,把自己拖出泥潭。 梦想的迷离幻境,在现实面前变得虚无而残酷。因为那是永远也到达不了的太虚幻境。 ——我不是为了追逐海市蜃楼,我是为了让海市蜃楼成为现实而在前行着。 忘记了吗,我自己? 男人从义明焦虑的脸上读出了强烈的渴求。他抬起手指向窗户,雨棚不起眼的一角有个东西在远处庙会的五彩缤纷的焰火中断断续续闪着光。在他的指示下,义明走过去取下了那个不起眼的东西。是一面圆形的小镜子。黄铜底有磨损,镜面也被糊上了弄不掉的水渍,看起来颇有年纪了。 “在我们国家,把镜子拴在窗外有辟邪的功用。我害怕自己内心的罪恶,所以把镜子设置成面朝室内。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可以看到画面。” 可以看到你失去知觉时发生的事情。 “你要看吗?” 义明捏着镜子的手不安地抖动着。 是吗,在这面镜子里面。 有着事情的真相。 瞌睡的秘密。 失忆的秘密。 “算是我给你的赔礼吧。”李赧看了一眼躺在地板上不醒人事的松野,“替我跟这家伙道个歉,也替我说声谢谢。” “……这种话,你自己跟他说才有诚意吧?” 李赧的身体渐渐变淡,越来越透明。 微薄的灵体笑道, ——这种烂好人,谁要跟他见面啊。 义明追到窗前,用力握住窗沿,内心里忍不住朝那飞向虚空的灵魂发出呼唤,“走好,你的来生路。” 几乎看不见的人形点点头。 在明年的太阳升起之前,那缕似幻似真的青烟飘向夜空,消失在庙会壮美的焰火里。 P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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